阿卡姆疯人院荣誉成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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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这世上有一个人，卫庄不知如何处置。

  他们关系算不上亲密、隔几段时间能称得上友好；他们也算不上仇敌，聪明人挑选值得尊敬的人做对手，对手和仇敌不是一回事情。

  他在到现在为止的活着的岁月里见过不少人，见证不少人的成长与蜕变，相比起那些更加惨烈的生存和死亡，忠诚与牺牲，这个人算不上其中多特殊的一个，顶多是机缘巧合，过程多纠缠一些。

  在相当长的，年少的一段时间里，他们相互厌恶。他们都天资纵横，并因此合理地拥有骄傲，卫庄更流于表面一些，而盖聂的回应则体现在安静地放下书简，朝他抄起木剑或者干脆拳脚往来上面。

  在青春年纪的结尾，两个男孩都已经学会了惺惺作态地互示友好——或者只是单纯厌倦了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暴躁浅薄状——之后，他们和平共处的时候变多了，这不意味着两人就此相互欣赏并和解，要是这时候就he了秦国还怎么统一天下，总之走向大概是更加复杂地斗争与放弃斗争，选择一条道路与选择截然相反的另一条。这时候卫庄已经知道不必为他们的分歧过多喜怒了。

  于是比较还得继续，你见过少年向青年过度的卫庄，就可以想见他十年二十年后乃至乘鹤归西的样子：身量高长，眉峰低压，面相不可谓不霸道、不狠厉，偏偏生了异域人的俊美轮廓与多情双眼，再加上一头如瀑银发——流沙一半人要是不颜控真的进不了组织。

  但你见到这时的盖聂，为此人的锋锐与惊人之美——这里说的美当然不是西施、褒姒之流，大美诸如屈原沉江、会稽之战、廉颇负荆请罪、诸如高渐离怒发冲冠，一曲易水歌高裂入云、诸如山阴之民见齐鲁之海、是大凡仅仅注视都觉得遗憾与失落的事物之美——哑口无言之时，很难想象这个骄傲、光风霁月的少年，如何在将来一寸寸收锋入鞘，一步步从天生的通情从容走向狼狈、虚弱、千夫所指。

  他当然还是从容，从容得叫卫庄不知把他放在什么地方。

  换做全盛时期的盖聂，无论武艺、智计都在登峰造极处，性格也彪悍，仿佛只会被打败而永远不会被打倒——当然能打败他的放眼天下，就算多打一也就那么几家，胜负因果还要另说——面对这样的盖聂，很难让卫庄不生出好胜之心，这时他在同门师弟眼里牢牢地占据了红名NO.1；

  等到了盖聂杀好友、不义；叛主君、不忠，背了一身骂名，还带着个小孩儿被秦军撵得颠沛流离、伤痕累累，连剑也折了之后，他似乎在渐渐失去和卫庄正面对抗的资本，更像是徒负鬼谷与剑圣虚名的卑劣者，整日以削木剑来打发心中颓丧。

  真的吗？没有了超绝功力、美名、渊虹的盖聂一蹶不振吗？卫庄当然花了些时间来确认。

  他自认足够了解盖聂，但人心深沉不可揣测，在此之前卫庄所认识的盖聂是天之骄子，不切实际但英勇无畏的理想主义者，当这诸多光环剥离他的时候，盖聂会变吗？

  答案不必多言。

  就是这时卫庄突然了解到，此人真正之美、真正值得作为对手，知己尊敬之处，就在于他明明身处云端，却不畏惧选择纵身一跃，他越受挫，越伤病，就越从容且强大；他悲悯乱世、方才择秦为主，他又心怀不忿苍生，于是背信弃义离去。

  他每一次拆折自己的骨，毫不珍惜或者在意地以之为剑，投掷向那高挂天边的虚无理想，明知徒劳，还要愚蠢且顽强地继续。

  固有的印象就此推翻后，卫庄不知该将他置于何处。了解得太深、太透，反而越不知明，越发无措。

  又或者下一个十年，等太平盛世了，携手鬼谷归去，也算从少年到老年，很圆满的一生。

fin